自两汉以来,先秦道家的神髓已为儒家所承继,道家的“太极”就是儒家的“中庸”。何以为证?孔安国《洪范》之传曰“极,中也;凡立事,当用大中之道”,这就叫做“太极”。“极”之为“中”,常训也,太极即所谓大中。
儒家的本体论,核心就是“太极”,也叫做“中”,或者“心”。
朱子曰:“圣人谓之太极者,所以指夫天地万物之根也!”《朱子语类·卷一》云:“在天地言,则天地中有太极;在万物言,则万物中各有太极。”可见,“太极”与“天地万物”是一本万殊的关系。《朱子语类·卷九四》云:“万一各正,小大有定,言万个是一个,一个是万个。盖统体是一太极,然又一物各具一太极。”
圣人以中训极,故“太极”亦所谓中庸。中者,未发之中,心也。庸者,用也。“太极”岂在心外?朱子尝谓:“人人心中有一太极”,又曰:“总万物之理,便是太极。”《朱子语类•卷一一八》云:“心包万理,万理具于一心。”“大凡理只在人心中,不在心外。”《朱文公集•卷七五•送张仲隆序》谓:“天下凡事,本于一心。”“人心,万事之主。”
《朱子语类·卷五》云:“心虽虚,都是实理,心虽是一物,却虚,都能包含万理。”《朱文公文集·卷七七》谓:“人之所以位天地之中,而为万物之灵者,心而已矣!然心之为体,不可以闻得见,不可以思虑求,谓之有物,则【不得于言】,谓之无物易经无极到太极,则日用之间,无适而非是也。”
“心”虽然摸不着,说不出,却又无所不包。《朱子语类·卷九八》云:“万物有心而其中必虚。只这些虚处便包藏许多道理,弥纶天地,赅括古今,推广得来,盖天盖地,莫不由此,此所以为人心之妙欤!”
儒家以极训中,中庸之道即所谓太极。《大学》云:“是故君子无所不用其极。”《中庸》云:“极高明而道中庸。”道家不然,恒训其所不足。“无极而太极”“无极生太极”,一个“而”字乃是持“一”之见,一个“生”字乃是两分之见,此即两家见地之不同。
象山言:“曰一,曰中,即太极也。”朱子曰:“不言无极,则太极同于一物,而不足为万化之根;不言太极,则无极沦为空寂,而不能为万化之根。”
“无极”并非为“太极”之上一物,“无极”与“太极”实则为一。就其无形无象而言是为“无极”,所以不言“无极”,“太极”会被误作为一物;就其为万物生化之根柢而言是为“太极”,所以不言“太极”,“无极”则沦为空寂。以“无极”言之,是防止将“太极”视作形而下者;以“太极”言之,是防止将“无极”视作在万物之外别为一物。
无极、太极难道能够两分吗?岂于根源之上复有一根源,初始之初又有一初始?所以应该是“无极而太极”“太极本无极”,无极太极本为一体,此为正解。如《列子·汤问》所彰:无极之外复无无极。须知《周易》之中并无“无极生太极”之语,是后人造作,加到“太极生两仪”这段原文前的,此事早已明了。“无极”这个概念首见于《道德经》,是老子用来说明太极的,并不是在太极之上再发明一个“无极”。
蕺山云:“千古大道陆沉,总缘误解太极。”梨洲《太极图讲义》云:“二氏又以无能生有,于是误认为无极在太极之前,视太极为一物,形上形下,判为两截。”这就是佛道二教之弊病,世上哪里有无物之理,又岂有无理之物?说“有”已经存“无”,说“无”已经存“有”,岂有“全有”“全无”?佛教中的“性空唯名”这一派就是把“有无”劈为“两截”,进而“离色建空”,并且“执空可得”。如果站在佛教的语境中,我们认为“有色即有空,无色即无空,空不离色,色不离空”,有的佛教徒大讲“无色之空”,具体事物已然不存,“空性”何来?难道在你的言语之中吗?如果如此,那么所谓“空性”依然是一种“虚妄想象建立”“人为赋予诸多体性”“唯名无实”的“戏论”。那么他就和印度教的“梵”、一神论的“耶和华”一样,属于不可知不可证的概念,也没有知和证的价值,即佛教一切修行理念轰然倒塌,全无价值。所以我们认为,佛教徒脱离具体事物大讲“真如”“真心”“如来藏”易经无极到太极,都是“犹未了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