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尊地卑是易经的底层价值观念,天为阳地为阴,所以褒阳抑阴就成了易经的基本特色。易经又以品行是否中正作为最高标准把人群笼统地一分为二,一边为君子,一边为小人,于是阳爻自然地成了君子的代表,阴爻自然成了小人的代表,这非常符合中国人的道德审美标准。
这样的划分和指代在易经的大部分空间里是自洽的和一致的阳爻阴爻区分,但易经毕竟是讲关于变化的哲学,有一些卦,代表总体和局部不同观察角度的卦辞和爻辞之间存在着矛盾和差异,这种差异的原因就源于取象的灵活性。有些阳爻在卦象和卦辞中代表君子,但到具体爻辞里又成了小人,有些阴爻在卦象和卦辞中代表小人,但到具体爻辞里又变成了君子。这样的差异在泰卦和否卦上尤为突出。
在泰卦和否卦中,表面上泰否是君子和小人两个势不两立的阵营对抗的结果,阳爻为大代表君子,阴爻为小代表小人,其实并非全然如此。不管是泰卦的上下通达还是否卦的去否还泰,都需要君子和小人的共同努力,泰卦并非君子战胜小人,否卦也非是小人战胜了君子。
我们可以把泰卦的三个阳爻理解为君子,但是如果被定义为小人的三个阴爻顽固不化,坚决抵制三个阳爻的努力,那么何来泰卦的上下通达?显然易经并没有把泰卦的三个阴爻锚定为不可救药的小人,他们在一定的条件下是可以变为君子的。同样道理,否卦上面的三个阳爻并不必须是君子,这里阳爻为大只是指它们代表领导阶层,它们是泰卦中曾经的君子,但现在来到了高位后因脱离群众而造成了上下闭塞、君子隐遁的否卦格局,昔日的君子现已变成了小人。相反,否卦下面的三个阴爻现在倒是代表不与昏暗上层同流合污的君子。否卦告诉我们,只要委屈在下的君子能够坚守贫贱不移、威武不曲的品格,同时昏暗在上的领导阶层能够幡然醒悟、扭转乾坤,上下重启流通,就可以走出天下闭塞无道的否卦局面。
易为君子谋,说明易经在把人一分为二的同时,又对人性抱有乐观的善意,认为人性的本质是向善的,君子和小人也并不是绝对对立的,也不是永恒不变的,在一定的条件下阳爻阴爻区分,君子会堕落为小人,小人也会蜕变为君子,这一点和善恶一念间的佛理相同。所以在学习易经特别是泰、否两卦时,如果拘泥于阳爻就是君子、阴爻就是小人的刻板认定,就无法理解卦辞和爻辞之间的矛盾差异,在君子和小人的取象上纠结疑惑,原因就是没有领悟到易经取象灵活的变易性。